流泪纸菠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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街上的游魂


蛇立的文


零。

「你是街上的游魂,而我是闻到你的人 。」


他就是街上的游魂,曾经闻到另一个游魂。

后来莫关山去往人间,他仍在夜里游荡。

他习惯游荡了。


一。 

蛇立这个人,阴邪得很。十九中无人不晓。

他说话做事从来没有规律,全凭喜恶,又没人说得上来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。上一秒笑得开怀,下一秒就可以刺破你的脖子;而有时你以为触怒他,他又调笑几句转身走掉。

一个神经病。

但没有人敢说出来。蛇立手段太好,又能打,还惯用阴招,甚至连成绩也不错得让校方宽容,全校的人对他避之不及。


二。 

蛇立对外界的评价一无所知。

他不关心别人是怎么想的,他甚至不关心自己是怎么想的,有念头就做,不问缘由。

大多数时间里他觉得生活也就这样,做什么事都不算太难,事成之后也没有太多趣味,吃饭说话只是例行,玩味的笑意也是模仿来的趁手面具。

偶尔他觉得有那么点儿意思,比如刚刚见一突然打岔拉着莫关山就跑。他当然不是拦不下他们两个,只是他看着两人的背影就觉得心情没这么糟了,于是任由他们走掉。

“那个见一突然出现,”蛇立早就注意见一,“没想到他皮肤这么好。”

小弟无语,他对蛇立男女不限的特殊癖好并非一无所知,觉得自己找到了蛇立刚刚宽容的理由。不过他才决定要弄红毛,转眼就看上金毛了么?口味换得挺快。

“你觉不觉得红毛和见一有点像。”

??嗯?一个团宠一个劣狗,哪里像?

蛇立扯扯嘴角不再说话,也是,错觉吧。他眯起眼睛。


三。

蛇立遇见莫关山是在升高中的第一天。

出校门的时候有个不长眼的板寸头撞到他,衣服拉链划破手臂,他抬手掐住对方的脖子把他拎到墙角教训。对方倒也是个硬骨头,只是身手太糟,没几下就招架不住,被踹中膝盖跪在地上爬不起来。

他往前正要补一拳却人接住,来人手臂纤瘦力道却不小,他居然被反推着退了一步。蛇立定了定神,是刚刚走在自己后面的一头红发的小子。

“喂,没必要吧。”红毛脸色不善,紧接着头也不回对板寸头道:“你先走。”皱了皱眉又补充:“你在这也是碍事。”

全程死死盯住蛇立,防止他突然动手。

后面板寸头也知道局面,捂着腿半跳半跑地走掉了。

蛇立倒不在意。他本来也不介意,拦住打人纯属无聊,寸头刚好撞他跟前。但眼下他显然对这个红头发更有兴趣。

他笑,伸出刚刚因为打架裂得更开的伤口:“他把我的手弄出血又跑了,那你过来帮我舔干净吧。”

红毛愣了一下,转眼露出嫌恶的表情,打掉他的手狠狠怒道:“要打就打,少他妈恶心人。”

这次是真的笑了:“这么仗义。小情人?”

“滚你妈!”红毛觉得人有病,又没有打架的意思,转身就走。

蛇立没跟上去,乐子找到了。红头发很惹眼,都在一个学校,有的是机会,溜不掉。


四。

没多久蛇立就打听到红毛:莫关山,吊尾车,暴脾气,打架拼命,打球也不错,爱好三明治。

上回揍的寸头是他后桌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事和莫关山走得很近,揍人的时候总跟在他后面。

同为混混两人的接触不算少,偶尔外校挑衅他和红毛一起去解决。

莫关山习惯分出胜负就就收手;但蛇立觉得既然打了就要打出点心理阴影,让他们长点眼色看清楚人再挑衅。一开始莫关山还皱眉劝他停手,说不动;后来每次打得差不多了干脆带自己的人先走,蛇立爱怎么玩怎么玩,出不了人命。其实他很看不惯蛇立这一套,觉得太狠没有必要,但别人的事跟他没关系。他自顾不暇。

有时候蛇立也不多玩,赖着和莫关山一起走一段,他发现红毛居然经常约完架就去打工,鼻青脸肿的也亏的还有人愿意雇他。

“这么缺钱?”

“关你屁事。”

“其他人呢?”

“关他们屁事。”

“啧,这么冷淡呀~”

蛇立有兴致的时候习惯拉尾音,听得红毛一阵恶心。但红毛的信息慢慢丰富:孤僻,缺钱,主业打工副业学习,单亲。

他和莫关山相处的大部分时间心情都还不错,有时候帮他有时候给他使绊子。

红毛沉着脸让他少管闲事的表情赏心悦目,警惕防备的姿态更有意思,但最有趣的还是被逼急了炸毛的样子。

身边有人看出他对红毛超乎寻常的兴趣,问他是不是喜欢红毛,要下手兄弟们肯定助攻给力。

他嗤笑,看白痴一样。

长得不错性子烈的野猫,挺有意思,喜欢说不上。

还有就是,这种一个人的、孤伶伶的气场,让自己有那么点熟悉。

矫情点说,孤独。

即便莫关山似乎有不少拥趸,但那都是些傻逼。他的家人、他的所谓同伴、他的师长,对他的困境一无所知、毫无用处。

莫关山是落了单的野猫,孤立无援。但他本人毫不在意,并不想着抱团取暖,独来独去张牙舞爪。

真好。蛇立想,我也没有同伴,我也不在意。

他们是同类,但不是同伴。


五。

升高三之后莫关山变得心事重重起来,每天眉头紧锁心不在焉,一点小事就能爆炸。

蛇立在某天夜里撞破原因,他远远看到红毛被几个社会上的人堵在巷子里,隐约听见“欠债”“房子卖了”“你爸”这样的零碎字眼。那些人手里拿了刀棍但没动手,走之前又威胁几句。

红毛低头站了很久,狠狠一脚踹在墙上。

地上他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,看起来凶狠不足狼狈有余,像残败又挣扎的野猫。

第二天蛇立靠在走廊上漫不经心地拦下他:“欠了很多?”

红毛猛得抬头盯住他,警惕探究。

蛇立一脸坦然任他看。

对视几秒后红毛别过头,压低声音:“关你屁事。少他妈多嘴。”正抬步走,又回头看他,声音里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:“你有办法?”

蛇立看着他少有的愣怔的表情简直笑出了声。

红毛知道自己被戏弄,立马变脸愤怒更甚刚才:“操你妈滚!”


如果生活是一场戏剧的话,故事的转折就是在这时出现的。

莫关山怒极,但对面低头快步走来的金毛小子显然毫无知觉,和他撞到一起。红毛一身火气正找不到出口,“站住,”他转过头,神情不耐:“瞎子,撞到人想跑吗?”


六。

蛇立直起身子。

说起来这不是蛇立第一次见到金毛。

他也撞到过金毛一次,下巴蹭到他的侧脑,头发软得像女生。他就没生气,回头看到他边跑边叫往另一个男生身上扑,叫什么西西。

后来就总见到他们两个,课间走廊,吃饭午休,放学值日,连体婴儿一样。他挺喜欢金毛,不是那种喜欢,就觉得那个金毛每天一副傻吊的样子很让人有好心情,像只摇尾巴的欢脱的宠物狗。

只有一回放学蛇立正好走在他们后面,觉得金毛背影恹恹。前面的人忽然停下来,路过的时候他听到金毛有点低落的声音:“我觉得你在疏远我。无论怎样,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。”

哈,蛇立从鼻子里笑,朋友是个好幌子,最好的朋友更妙。即使只是见过几次他也能看出金毛对那个叫西西的男生的意思,其他人可能觉得那只是更亲密的朋友,但蛇立和他们不一样,他知道不是。

真可怜,要顾着对方要顾着外界,那自己往哪儿放,累不累。蛇立想不通,懒得想。


而眼前黑头发高个子的男生结束了刚刚的对峙,和金毛并排走过去:“见一你会打架么?求我啊我帮你打。”

他知道贺天,不过他对贺天没兴趣,只是看着一头金毛有点想摸。

原来金毛叫见一。


七。

蛇立觉得见一挺有惹是生非的能力,连带着周围的人一起跟着跑的那种。自从撞了那一下之后红毛和这三个人就总同时出现,倒不是同进同出,就是总撞在一起,红毛回回被惹得炸毛。蛇立注意了几天,贺天出现的次数尤其多。

有一个雨天他忽然不想上课,翻墙出校门的时候遇上同样翘课的莫关山,撑了把伞走得很急。

蛇立边跟过去边说:“哟红毛~下雨天还翘课打工呢~”

凑到伞下红毛才发现他,吓一跳大骂:“我操你他妈是鬼吗!”

“想什么呢这么认真,刚刚就叫你了。”蛇立又问一次:“又打工?”

红毛想到什么,表情重新浮出来,冷笑:“不打。去揍个傻逼。”

“哥哥帮你啊~”

红毛没理他,自顾自抬高伞绕过蛇立的头走掉,像是急着去揍人。

蛇立站在雨里若有所思,刚刚莫关山的表情他熟悉,也不对,是最近刚熟悉起来。以前红毛也恼怒、狠戾、不耐烦,但都死气沉沉,被什么东西压着。但是最近的暴躁像火星,是跳动的,像有生命。而这种跃跃欲试又僵硬逞能的冷笑,他知道是对谁。贺天。

他觉得不太妙,这不像红毛,和自己有那么一点儿像的红毛。


这种感觉在不久后的下午迅速发酵。

测完一千米,在树荫下喝水的时候他又看到红毛和贺天。莫关山满脸泪水表情崩溃,蛇立愣了一下,觉得新鲜,哇哦,红毛真正炸了的样子是这样的啊;又觉得可惜,怎么就不是我把他惹成这样。他视线的余光扫到贺天,觉得他有点像条吃了瘪的丧狗,也很稀奇。真有意思。

可他嘴角刚勾到一半就笑不出来,下一秒烦躁的情绪迅速从他心脏爬满全身,他有点仓促地去找红毛的身影,但细细看了一圈也没看到。

他刚才想,红毛真正炸了的样子。

真正。真正的。

真实的。样子。

他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睛已经沉下来。


直到放学蛇立都翻来覆去地想红毛的表情。

每个人都有一张面具,比如他自己总是懒散里带点阴气的笑,比如红毛一副生人勿进的恶人脸,比如见一没脸没皮没心没肺的样子。那是个好东西,隐藏想法保护自己,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、在足够安全的时刻才会摘下来。

展正希是见过见一没面具的样子的,这个和谁都打成一片的人,在那天放学露出的落寞孤单的神色,当然还有别的更多他不知道的时候。

但是蛇立和莫关山没有这样的机会,这个世界于他们而言太不安全,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刺过来。他们一直带着面具。

但就在刚才,红毛的面具被另一个人撕裂了。

他不高兴,要撕裂也应该是他才对。

蛇立想了想拨通手机:“上次你说想找人顶罪,晚上我带人来见你。”


八。

果然第二天红毛发了疯一样朝自己扑过来,前所未有的震怒。

蛇立几下制住他,低头笑:“反正都是要退学。而且没有人会相信你。”又贴近他的脸继续激怒:“准备一下去教务处吧,他们会通知家长。”

他很认真地去看莫关山的表情,看他的愤怒被恐惧覆盖,嘴唇发抖,孤立无援的样子。

快点崩溃啊,蛇立想,让我看看你真正的表情。

但没有,红毛喉结动了动像是把翻滚的情绪咽下,甩掉压住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掉了。

蛇立失望,躁怒蠢蠢欲动。

没多久他看到贺天朝他走过来,眼神锋利像蓄势待发的野兽。野兽贴近他站定,几乎撞上他的脸,语气森冷:“你诬蔑我朋友,我今天不打算放过你。”

朋友。

好一个朋友。蛇立觉得这个词把他全身的躁郁都烧沸,他瞳孔巨缩目光阴翳,但面上笑得更深:“我可没听说..红毛还有什么朋友。”说到朋字的时候蛇立忽然出手,没有试探和保留,每一下都招呼到最致命的地方。

蛇立控制不住自己的阴暗面,他很早就知道这一点。这也是他总是能压莫关山一头的原因。红毛最擅虚张声势,所有拼命不过为了不服输、为了保全自己。他不一样,他拼命,就是要弄死你。

这种情况很少见,从小时候第一次反败为胜开始,他把那个嘲笑他妈妈是情妇、骂他是野种、往他嘴巴里塞沙子的大个子压在身下,钉子扎进他手背,皮肉分裂的触觉和溅起来的血让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。那以后他打架从不手软,也爱用各种尖器,打得时间越久,他就越觉得阴郁又畅快。

不过和红毛待一起后他很久没有这样了,那人皱着眉说没必要这样吧,打架图个痛快又不是真要谁的命。一开始他只是顿一顿,停不下来,后来慢慢觉得情绪可以收住,这么血腥好像确实也没什么乐趣。

但今天不同,没有人制止他,也没有人可以制止他。

可惜贺天似乎同样,残酷更甚。

他被贺天压在地上,但手上的钢针已经贴近贺天的动脉,蛇立嗓子里卡着浓郁的铁锈味咧嘴:“喂,脖子别乱动哦…”

他知道赢不了贺天,但怎样也要他见血。


九。

这一架让蛇立修养了很长一阵子。

最后的时候他被贺天一膝盖顶在肚子上,觉得胃和附近的器官挤压成一团冒上喉咙,咬紧牙也没忍住吐出一大口血。意识消失之前他感觉到贺天拎起他的衣领又轻又狠地警告:“再找莫关山麻烦你试试看。”

他想睁开眼睛和他对视,想从鼻子里笑一声,但是他没力气了。

借着受伤的名义蛇立请了病假,伤好了也没回去,每天随意晃荡。莫关山顶罪的事情不了了之,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谁解决的,无非那三个人。

他不想去学校,他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莫关山。虽然以前也没少整他,但是这次似乎有点严重,而且从阴暗的情绪里抽身之后他也觉得那天的事情有点荒谬。

或者莫关山根本不需要他去面对,本来他和红毛的关系就很微妙,别说朋友,连熟人都算不上,还有不少时候敌对,红毛对他的防备远多于友善。

蛇立心烦,这很反常。他觉得自己被下了咒,开始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。但只一秒他就接受这个事实,他乐意想就想。

正晃悠着远远看见一个人在贩卖机前买饮料,哟,小金毛。

蛇立稍微高兴一点,悄声走过去逗他,趁他弯腰一手搭在他左肩。没成想金毛反应激烈,反手就对着自己的下巴挥过来,橙汁打了一身。

蛇立无语,看到见一有点抱歉的样子吓唬他:“你这样让我心情很不好,”看他慌神更高兴,补一刀,“先过来帮我舔干净吧。”

「他把我的手弄出血又跑了,那你过来帮我舔干净吧。」

蛇立有一瞬间怔忪。当时莫关山怎么说来着?哦,他一脸被喂了苍蝇的表情,让他要打就打别他妈恶心人。

“打可以,骂可以,这种变态事情想都别想。”见一皱眉毛冷笑,防备的表情和记忆里莫关山的脸隐隐重叠起来。

他觉得胸闷,扯过见一的衣服胡乱擦掉身上水渍,没了兴致,:“一点都不可爱。”

走出一段路他才发觉这里离红毛家不远,忽然想到什么,快步返身远远看到金毛拿着水跑。他保持一点距离跟上去。

果然。莫关山和贺天。

蛇立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。

他靠着树干站在阴影里,看他们四个人比球打闹。印象里红毛很少这样肆意淋漓,过去赢了球赢了架也总是很不高兴的样子。他看不清红毛的表情,但他看得到他身体舒展红发飞扬。红毛以前也不会让别人揉他的头,但这时他只是在贺天手下微微挣扎,像是默许。虽然很不想承认,但是他觉得红毛很开心。

他没有见过这样子的红毛,他觉得自己是不是从来没有认识过他。


十。

隔天蛇立就回学校了,没有再躲避的必要。

他很少和红毛打照面,偶有几次他们也像不认识一样擦肩而过。大多数时间红毛和贺天走在一起,或者说,被贺天扯在身边;也有时候见一和展正希一起出现,四个人撑一把伞走在雨里,傻逼得不行。

他还是带着小弟在学校里横着走,偶尔上课,四处撩人,打起架来阴狠血腥。一切如常。

但并不如常。

他总觉得应该和红毛见一面,但又实在想不到见面该说什么。能说什么呢?

上次的事抱歉?道歉是什么,能吃吗。

你最近不惹事儿了?白痴问题。

还缺钱么?这是忘记上次的事儿了么。

他发现他和红毛的关联实在少得可怜,去找他的理由更是牵强到可以忽略。

他要离开他了吗?

蛇立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问这个问题,他们本来就不在一条路上,但是失去的感觉如影随形。

曾经他们是同类,现在是否不再是了。

你要离开我了吗?


十一。

契机来的很快,莫关山和贺天一起请假了。寸头说是病假,但不知道缘由也不知道地址。

蛇立有办法找到莫关山。他放学后没有立刻走,等见一和展正希值日结束,一路尾随跟进一家医院。贺天不在,莫关山和展正希靠在窗边,他在门外仔细辨认走廊玻璃上映出来的莫关山的影子。伤得不轻。

红毛以前不是没有受过这种程度的伤。不过都是随便处理伤口等他自己好,太严重的话他会去家里没人的小弟那儿躺几天。红毛付不起住院费,也不想让他妈妈看到。但这次红毛看起来精神不错,应该是医治得妥帖又及时。

蛇立一只手覆上脸搓揉掉沉思的表情,换上惯常的笑,为了让自己看起来自然点习惯性地摸出一把刀。他消无声息地摸进去,左手撑着窗户,右手拿刀虚虚抵在红毛的脖子上,还是用有点阴邪的语气:“住院了也不告诉我?”

如果是过去他应该被吓得跳起来大骂:“我操你他妈是鬼啊!”

而现在他吓得往旁边一躲靠在展正希身上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语气软了不止一点:“我操你他妈像鬼一样吓老子一身汗…”

见一从卫生间出来尖叫地赶他走,像被踩了尾巴的金毛。

蛇立想他知道答案了。


三人出医院的时候蛇立随意问:“怎么住院了?”

“他和贺天在巷子里被一群黑社会追着打,我和展希希刚好路过,我靠我哪见过这种场面哦…”

他打断话痨:“那贺天人呢?”

“被黑社会抓去当小弟了呗。你也知道贺天身手不错的,他卖了自己红毛才逃过一劫…”

是他脑子短路了,问这个问题,关他什么事。蛇立摆手,走之前摸一把见一头发,在他和展正希动起来之前得逞地跳开。


十二。

莫关山在医院躺了一周。几天后贺天也归来,回学校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考了倒数。蛇立听班里女生叽叽喳喳反反复复说个没完没了,觉得无聊至极,拿出一听可乐朝窗外看去。

想什么来什么。楼下贺天压着莫关山倒在花坛里,看不到两人表情,应该是旁边看戏的见一的恶作剧,很像金毛的白痴作风。

他当然看得出来贺天和莫关山之间小九九,就像看得出当时的见一和展正希。

蛇立想了想,如果说见一那一撞把红毛的生活拉开一个缺口,那么自己找红毛顶罪那件事就确确实实推红毛走向了另一种生活,而其中拉他最多的那个人,自然是第一次撕裂莫关山面具的贺天。

他毫不怀疑莫关山对贺天的特殊感情。他见过红毛过去的样子、现在的样子、面对贺天时候的样子。

红毛喜欢贺天,尽管他看上去别扭、推拒、不动声色。

真要说起来自己才是认识红毛最久见过他最多面孔的人,啊,也不是,蛇立自嘲,他没有当面见过红毛面具下的脸,只在他于别人面前揭开的时候偶有一瞥。更不用说他看不见的其他时候。

他偶尔也想过是不是挽留,但他无所谓惯了,除了极端的憎恶没什么志在必得的决心,而且红毛也不是自己说留就能留住的。他现在很好——蛇立又一次不得不承认,他现在比以前好得多。

但是贺天呢。蛇立讨厌贺天,特别讨厌,而且他看不透他。

蛇立握住可乐的手紧了紧,觉得这可以是个试探。眼下红毛和贺天正在起身,是个好时机,他抬手把可乐对着红毛侧边的矮树丢了下去。转身的时候果然听到玻璃碎掉的声音。

还不够。

蛇立等在仓库,从中午到接近放学,眼光沉沉浮浮却很有耐心。贺天走进来的时候他还是一阵气躁,几乎维持不住漫不经心的表情。

“你有害人的癖好?劝你去看精神科医生…” 

蛇立拿着小刀往前刺,觉得这个逼真是能挑起自己怒意,不用几秒就让他控制不住地暴起。但下一刻拿手被人挡住几乎捏断手腕。他早知道贺天背景不一般,并不太惊讶,只是真他妈痛啊。

可乐从头顶浇下来的时候他看着贺天没温度的眼睛,心想,这个程度应该算是可以吧。


十三。

莫关山看到在他家楼下靠着墙的蛇立,脚步一顿,在想要怎么做的时候蛇立开口:“等你呢。”

他抿着嘴不说话,困惑地看过来,又带一点戒备,但因为太久不戒备显得不太戒备。

蛇立觉得刚刚怎么没想一想要开口说什么。思考半晌,问:“钱的事儿解决了么。”

但说完就后悔,因为莫关山的脸色显然冷下来,:“能解决。”又不耐烦:“不关你事。你他妈到底来干嘛。”

总算有点过去的样子了,蛇立满意,放松了点,给他看衣服的暗渍和缠了绷带的手腕,笑得意味不明:“贺天弄的。”

红毛表情松懈下来,怔了怔,“狗鸡?”反应过来是上午可乐的事,皱眉微微愠怒,又看到蛇立的眼神奇奇怪怪,几经转换还是卸掉所有表情,认真看进蛇立眼睛里:“你到底想干嘛。”

蛇立觉得自己也算看到莫关山拿掉面具的样子了吧,真不错。

这次笑意到达眼底:“没想干嘛。”他顿了顿,觉得即使艰难还是应该说出口,虽然他从来没有道过歉,:“上次的事…”

“你快回去吧。”但红毛打断他,下巴指了指他还滴水的头发:“别他妈感冒了找我拿药费。”

“….”蛇立被迫停住的表情有点滑稽,立刻恢复。微微在心里松一口气,这算是翻页了吧。又觉得失望,轻易的宽恕是因为已经不在意。他想再找点事说,然而最后也没能找到。只能晃晃头发笑:“走了。”

没什么要说的了,该说的已经说完,亏欠了结,划清界限。

他看着莫关山快要消失在楼道里的背影,头发和衣服的颜色像他头顶的太阳。

他想起来那天为什么觉得莫关山和见一像了。见一拦在莫关山身前的表情和莫关山拦在寸头身前的表情如出一辙。其实红毛也挺八婆的,会关心自己难以启齿的道歉,会关心入夜风寒容易受凉。过去因为防备太少见,现在不过找回他自己。

这很好,落单的猫找到同伴,就应该和过去在街头游荡的日子告别。连同萍水相逢的侥幸陪伴,或许还有后知后觉的隐秘的爱。

这很好。

他们是一个游魂闻到另一个游魂。此刻莫关山去往人间,他站在阴影里目送他算是告别。

那么,再见了,莫关山。



FIN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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